彭家驹卢浮宫的野望：全球扩张-在线文博

彭家驹卢浮宫的野望：全球扩张-在线文博

彭家驹作者：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专栏作家吴可佳
吴可佳：酝酿逾十年的阿布扎比卢浮宫已对外开放。这座强调普世性并聚焦全球的博物馆会改变世界文化版图吗？“
这座博物馆与众不同，可以说是21世纪初最富有野心的文化项目。它传达了对于我们这个时代至关重要的一个信息：开放性。这座博物馆的成就将令世界惊叹，并在全球博物馆历史上留下印记。”
——法国卢浮宫博物馆馆长、法国博物馆管理会科学委员会主席让?马丁内兹（Jean-Luc Martinez）
2017年11月11日，酝酿逾十年的阿联酋阿布扎比卢浮宫正式对外开放。作为阿布扎比政府萨迪亚特岛文化区庞大规划的第一阶段，阿布扎比卢浮宫的开幕标志着阿布扎比与法国政府间的合作终于取得阶段性成果。此前各界对于萨迪亚特岛文化区其他重大项目长期拖延的各种议论，包括由弗兰克?盖里设计的古根海姆美术馆阿布扎比分馆和由诺曼?福斯特设计的扎耶德国家博物馆，也相对减缓。
11月15日，纽约佳士得拍卖行西方当代艺术晚间拍卖现场，列奥纳多?达?芬奇的作品“救世主”（Salvator Mundi）以超过4.5亿美元的价格售出，引发全球媒体对买家身份展开种种传奇性的猜测。12月6日，阿布扎比卢浮宫出人意料地通过社交媒体推特公布，这幅作品被该博物馆收藏。随后博物馆的主管机构、阿布扎比文化旅游部透露，达?芬奇的“救世主”由该部门购得，而非先前各大媒体所爆料的神秘买家、沙特阿拉伯王子拜德尔。（作为沙特阿拉伯这一友邦国家的代表，拜德尔王子仅在佳士得晚间拍卖中参与电话竞标，帮助阿布扎比文化旅游部购得此作品。）
回首2017年热闹纷呈的艺术圈，围绕阿布扎比卢浮宫的种种话题无疑是人们最大的谈资。在海内外艺术界，与美术馆相关的讨论往往刻意与艺术市场拉开距离：前者建树学术权威，后者涉及资金与贸易，两者之间的壁垒，旨在维护艺术殿堂的学术独立。而阿布扎布卢浮宫开幕前后的系列事件，触及博物馆、建筑设计、策展学术、艺术市场、政治关联等多个层面的话题。在当今全球特殊的地缘政治格局下，更值得我们展开一系列关键提问：如何定义21世纪的博物馆？新建筑在多大程度上能够为公众创造前所未有的参访体验？构建馆藏对艺术市场将产生怎样的影响？发达国家到新兴市场的文化输入模式是否可行？如何在此模式中避免文化殖民现象？
政府间合作：
文化输出与文化身份
阿布扎比位于波斯湾一座T型岛屿上，是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简称阿联酋）的首都、政治经济中心，也是仅次于迪拜的阿联酋人口第二大城市。阿布扎比市所在的阿布扎比酋长国在阿联酋七个酋长国中最大、经济最发达，其石油资源占阿联酋的95%，天然气资源占92%，并为整个阿联酋贡献60%的国民生产总值。
2004年，阿布扎比政府宣布开发城市旅游业的新地标：占地面积为27平方公里的萨迪亚特岛，建成后将容纳14万5千名居民。按照规划，该岛分为七个区，其中最先开发的核心区为文化区，占地2.43平方公里，计划通过二十年的时间，先后打造纽约大学阿布扎比分校、阿布扎比卢浮宫、古根海姆阿布扎比分馆、扎耶德国家博物馆、阿布扎比表演艺术中心和阿布扎比海事博物馆等，建立国际文化艺术平台，为全世界及中东地区的公众带来新的文化体验。
2007年3月6日，阿布扎比政府与法国政府签署合作协议，宣布阿布扎比卢浮宫的建设计划。根据协议，阿布扎比政府向法国政府支付5.25亿美元，取得30年“卢浮宫”冠名权，并另支付7.47亿美元获得法国政府旗下一系列博物馆在作品借展、策展和博物馆管理方面的支持。该协议签署之前的数月，法国国内充斥巨大的舆论压力，数千名公众签名请愿，批评政府“出卖自己的灵魂”、认为博物馆及其创意品牌不应像商品那样被出售、并希望双方政府谈判失败。时任法国总统希拉克和文化部长德瓦布尔不顾当时法国文化艺术界、甚至包括来自卢浮宫本身的激烈反对，坚持完成了与阿布扎比政府的谈判，宣称这一合作有利于提升法国的国际形象，形成双赢局面。通过与阿布扎比政府的合作，法国能够增强在国际市场的竞争力，并获得充足的资金支持本国博物馆的发展。正如《华盛顿邮报》记者詹姆斯?麦考利（James McAuley）的评论：此协议充分体现了“法国政府试图成为世界舞台、特别是中东地区的首席对话者。”
2009年，法国在阿布扎比建立永久军事基地。从地缘政治的宏观角度来看，阿布扎比卢浮宫的长期布局，也是法国政府通过文化与艺术的“软实力”在海湾地区增强外交事务的影响。
2007年7月11日，按照双方合作协议的框架，法国博物馆管理会于巴黎成立。该组织由法国企业家、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亲善大使马克?拉德雷德拉夏利耶（Marc Ladreit de Lacharrière）领导，作为协议执行法国方面的工作机构，负责法国国内包括卢浮宫、凡尔赛宫、蓬皮杜艺术中心、奥赛美术馆、罗丹美术馆、巴黎大皇宫美术馆、枫丹白露宫、吉美博物馆等17家博物馆及文化艺术机构的协调，确保阿布扎比卢浮宫项目的推进。其具体的职能包括确定科学与文化项目、协助建筑设计管理、协调向法国各大博物馆的借展并组织特展、为阿布扎比卢浮宫建立永久馆藏提供指导意见、并为博物馆的公众参访政策提供支持。
与法国博物馆管理会对接的阿布扎比方面的工作机构为阿布扎比文化旅游部。2012年，阿布扎比政府将此前的两家主管文化及旅游的机构：阿布扎比旅游局和阿布扎比文化及遗产局合并为文化旅游部，意在提升阿联酋在全球的文化旅游形象、将阿布扎比发展为世界文化旅游之都。文化旅游部的工作之一是负责在萨迪亚特岛文化区建立一系列世界级博物馆和国际文化交流平台，促进本土、地区性及国际性的艺术创作与交流。
在阿布扎比卢浮宫项目筹建之初，阿布扎比政府将博物馆定义为普世性的博物馆（Universal Museum），希望重新梳理从史前到现今的人类文明发展，创造一个由时间顺序展开的展览叙事，打破文化艺术的地域界限，通过展示从古至今的文物和艺术品，引起公众对全球各地文化的“尊重、好奇、学习与自省”。在这样的远景规划下，阿布扎比卢浮宫成为中东地区首家以此新的思路组织策展的博物馆：一个建立在普世人文价值之上的博物馆，既代表当代阿拉伯地区的动态，又呈现地区性和国际性的多元文化遗产。
谈及此，法国卢浮宫馆长、法国博物馆管理会科学委员会主席让?马丁内兹在与FT中文网《谈艺录》的访谈中说：“普世性（Universal）这个词最早起源于天主（Catholic）教会。“Catholic”一词在希腊语中的意思是普世性。例如，梵蒂冈博物馆认为自己是普世的博物馆。普世性博物馆的意思是，它不是一个国家博物馆，而是展示世界的博物馆文化。18世纪的欧洲博物馆文化是这样，包括法国、意大利、西班牙、德国等。但当时世界其他地区并非如此，例如：伊斯兰地区。”
“普世性的博物馆在21世纪意味着什么呢？它意味着（阿布扎比卢浮宫）不是一座国家博物馆，而是展示全球所有文化的博物馆。因为我们离中国不远、离印度不远，我们在中东，连接东西文化，必须呈现一个全球性的人类历史。”
法国境外首座卢浮宫：
光影穹顶与波斯湾的海上庭院
2017年12月20日，我受邀来到阿布扎比卢浮宫，参加首个特展的开幕：“从一座卢浮宫到另一座：为每个人开放的博物馆”（From One Louvre to Another: Opening aMuseum for Everyone）。作为萨迪亚特岛文化区建设完成的第一座博物馆，法国建筑师让?努埃尔（Jean Nouvel）的设计为公众呈现了非凡的建筑奇观。博物馆坐落在萨迪亚特岛的海湾前端，直径长达180米的圆形穹顶覆盖着这座海上庭院。穹顶的灵感来自于阿拉伯传统建筑中最有代表性的建筑元素，穹顶由7,850个相互连接的金属八角形构成，通过不同角度，形成了日间光线富有穿透力的遮阳系统、夜间如繁星般的灯光照明。让?努埃尔称之为“光线的绿洲”。穹顶下的建筑群，三面朝海的开放空间，微风从海上飘来，粼粼海水在白色建筑体上跳跃的投影，映衬阳光穿透穹顶的点点光芒，塑造了一座漂浮在海上的光线丛林。
让?努埃尔设计中光、海、风自然元素的灵感来自于阿布扎比的棕榈树，“它们的叶子从天空捕捉到明亮的阳光，柔和地投射到地面上。”他在建筑设计的序言《博物馆与海》中写道：“ 它（博物馆的建筑）希望通过光影，反思和冷静，平和地创造一个温馨的世界。”
2006年，让?努埃尔接受阿布扎比政府委托，开始博物馆的建筑设计，他以阿拉伯地区的建筑风格为启发，创造了这座海上的“博物馆之城”。建筑群的设计构思及完善耗时六年，施工历时四年。2017年11月完工后，整个建筑群表面积为九万七千平米，其中展厅二十三个，总面积为六千四百平米。包括展厅在内，建筑群共有五十五座楼体，大部分由金属穹顶覆盖，穹顶的复杂构造经过精密的工程几何设计与计算。穹顶重达七千五百吨（与巴黎埃菲尔铁塔重量相同），由八层组成：四个外层包不锈钢，四个内层包铝，由五米高的钢架隔开。波斯湾的阳光照耀穹顶，每道光线穿透八个叠加层中不同尺寸与角度的金属结构，投射在博物馆的建筑主体上。巨大的穹顶由四个隐藏在建筑群中的永久墩支持，墩间相距一百一十米，营造了穹顶的透明和漂浮感。
正如让?努埃尔在《博物馆与海》中所描述的：“在大海中找到一个建筑群岛是相当不寻常的。 看到它被遮阳伞保护，造成一道光之雨，更为不寻常。”“阿布扎比卢浮宫是城市长廊的最终目的地、海岸线上的花园、凉爽的天堂、白天和夜晚光线的避难所，它的审美符合其作为守护最珍贵艺术品的圣堂的作用。”
普世性的博物馆：
构建人类艺术史的叙事
阿布扎比卢浮宫常设展厅目前包括620件文物及艺术品，其中235件由博物馆于2009年起陆续购得，其余作品从法国13所博物馆以及阿联酋和中东地区其他博物馆借展。阿布扎比文化旅游部主席穆罕默德?哈里发?穆巴拉卡（H.E.Mohamed Khalifa Al Mubarak）和法国卢浮宫馆长、法国博物馆管理会科学委员会主席让?马丁内兹（Jean-Luc Martinez）在展览图录联合署名的前言中称：“阿布扎比卢浮宫的开幕不仅标志着一座令人惊叹的复杂建筑的完成，以及全球重要文物和艺术品收藏的积累，它也代表了欧洲启蒙运动中发明的博物馆这一概念首次进入阿拉伯世界。”“阿布扎比卢浮宫从来就不打算成为巴黎卢浮宫的附属品。自一开始，它就有自己明确的身份与定位：一个普世性的博物馆，不受时间和地域的限制，讲述人类所共通的故事。”
法国博物馆管理会主席马克?拉德雷德拉夏利耶说：“博物馆的常设展试图向每位观众传达这样的信息：人类文明的全球化应当从不同的视角来讨论，并被理解为瞬息变化世界中的一个机会。”
博物馆对于六百余件文物及艺术品按照人类文明史的时间发展来组织，分为十二个展厅进行呈现，叙事线索从“首个人类文明的村庄”，到“首个王权的出现”、“文明与帝国”、“普世的宗教”、“亚洲商贸之路”、“从地中海到大西洋”、“从不同视角看世界（文艺复兴及同期的世界）”、“华丽的宫廷”、“新的生活艺术”、“现代世界”、“挑战现代”、以及“21世纪的全球舞台”。从人类文明（第一个村庄）始于地球打开叙事，到信息与互联网形成地球村而结束，其中穿插了“文物饰品与古代钱币”、“宇宙学（古籍地图与地球仪研究）”、“宗教教义古本”、“珍稀壁挂与地毯”、“战争的艺术”、以及“中国和日本书法与绘画”等副故事线。法国博物馆管理会科学及文化总监、阿布扎比卢浮宫常设展策展人让?富朗索瓦?沙尔尼耶（Jean-FrancoisCharnier）称：“世界上大部分百科全书性质的博物馆都按照地域来划分部门，如埃及艺术、希腊罗马艺术、非洲艺术、欧洲艺术、亚洲艺术等。而人类文明史的演变是按照时间顺序推进，并非遵循地域划分来进行。在阿布扎比卢浮宫，我们能够打破常规博物馆部门设置的壁垒，展开新的策展试验：强调各种文化和意识形态之间的联系、令它们之间产生对话------以新的叙事方式来讲述全球化格局中的人类文明史和艺术史。”
基于这样的策展思路，常设展厅中充满了不同文化之间的共通性。例如，将公元前6-3世纪黎巴嫩（或叙利亚）黄金墓葬面具、公元前一世纪秘鲁黄金墓葬面具和公元10-12世纪中国南方的鎏金墓葬面具一同展示，探讨不同国家墓葬文化中黄金面具的使用、以及黄金作为难以摧毁的物质，在跨地域的古代文化中被赋予永生的涵义，“黄金以其光彩，通过抑制死亡的黑暗，令死亡之光不朽”。在“新的生活艺术”展厅中，将凡尔赛宫借展的雅克?路易?达维特（Jacques-LouisDavid）的绘画“拿破仑穿越阿尔卑斯山”与阿布扎比卢浮宫购藏的吉尔伯托?斯图尔特（Gilbert Stuart）的油画“美国第一任总统乔治?华盛顿”肖像相邻展示，喻示一位帝王结束了旧时代，另一位领袖在新大陆开启了新时代。在“现代世界”的展厅中，将阿布扎比卢浮宫购藏的18-19世纪科特迪瓦和巴布亚新几内亚的部落雕像置于奥赛美术馆借展的克劳德?莫奈（Claude Monet）于1877年完成的油画《圣拉扎尔火车站》（La gare Saint-Lazare）对面，非洲和大洋洲同一时期的人物雕像凝视着欧洲工业文明的标志：火车，一个摩登时代在世界不同的角落同时开启。
让?富朗索瓦?沙尔尼耶说：“许多美国博物馆的策展人希望到阿布扎比来参观这座博物馆，为他们策划未来的展览提供灵感：当（以地域划分）部门的壁垒不再存在，博物馆策展的新思路就打开了。”
让?马丁内兹称：“像伦敦大英博物馆和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这些百科全书式的博物馆也展示不同国家的文明与艺术，但是并不强调它们之间的共通性。从这个层面上来说，阿布扎比卢浮宫或许是目前世界上唯一一座普世性博物馆。”
艺术品的购藏：
全球性线索
按照阿布扎比与法国政府间的协议，除了长达三十年的“卢浮宫”命名权，还包括自开幕后十年中从法国各博物馆到阿布扎比卢浮宫的文物和艺术品借展支持，以及十五年的展览策划顾问服务。十年之后，阿布扎比卢浮宫的常设展将完全依赖自身的永久馆藏。让?富朗索瓦?沙尔尼耶称，目前十二个常设展厅的叙事主题将保持固定，每个展厅的文物和艺术品会定期更换。可以想象，未来的十年中，阿布扎比卢浮宫为了逐步摆脱对作品借展的依赖，需要完成人类文明史和艺术史线索中大量作品收藏的填空工作，购藏方面的任务势必艰巨。
2009年2月，阿布扎比卢浮宫在巴黎佳士得拍卖行伊夫?圣?罗兰（Yves SaintLaurent）收藏的拍卖中以两千三百万欧元购得蒙德里安（Piet Mondrian）的抽象油画“蓝、红、黄、黑构图”，开启了购藏之路。在其后的八年中，博物馆分别从全球各大画廊（如高古轩（Gagosian）、威尔顿斯坦（Wildenstein）、阿奎维拉（Acquavella）等）、艺术博览会、拍卖行和私人收藏中购藏了近三百件文物和艺术品，铺开了世界性的寻宝路线。其中购得的作品包括公元前950-900年埃及公主赫努塔威（Henuttawy）的石棺、中国春秋战国时期的青铜礼器、中国唐朝的八角盒、意大利威尼斯画派艺术家乔凡尼?贝利尼（Giovanni Bellini）的油画“圣母子”、日本江户时代描绘葡萄牙商人到达日本的镀金屏风、叙利亚大马士革18-19世纪的八角形喷泉池、以及日本具体派画家白发一雄1960年创作的油画Chirisei Kyubiki等。
法国卢浮宫馆长、法国博物馆管理会科学委员会主席让?马丁内兹同时也是阿布扎比卢浮宫购藏委员会成员之一。谈到博物馆建立永久馆藏的策略，马丁内兹说：“阿布扎比卢浮宫希望代表全世界的文化与艺术。它作为一个伊斯兰国家，因此建立伊斯兰文化的收藏非常重要。同时，它地处欧亚之间，拥有中国和印度的文物及艺术品也很关键。此外，它又叫做“卢浮宫”，所以我们也很关注欧洲艺术、特别是法国艺术的收藏。例如，近期我们购藏了一批十八和十九世纪法国重要的油画作品。”
在购藏的具体实施方面，策展人也依照博物馆的普世性原则和不同文化的共通性进行。例如，当让?富朗索瓦?沙尔尼耶决定在拿破仑肖像旁边展示乔治?华盛顿的肖像后，便耗费多年寻找华盛顿的肖像，并最终从洛杉矶阿曼德?哈默基金会（Armand Hammer Foundation）购得。（阿曼德?哈默于1970年以二十万五千美元在拍卖上购得此画）。而博物馆所收藏的保罗?高更（Paul Gauguin）的油画“儿童摔跤”，是从瑞士洛桑约瑟弗沃兹（Josephowotz）私人收藏购得，与日本江户时期浮世绘画家安藤广重的“富士山三十六景”系列并排展示，强调日本浮世绘对于高更创作的影响。
据《纽约时报》2007年报道，阿布扎比卢浮宫每年文物及艺术品购藏的预算约五千二百万美元。这笔看似充足的资金，由于博物馆繁重的购藏任务和当今成交活跃的艺术市场，在博物馆全球性的收藏之旅中仍有时会显得紧张。例如，让?富朗索瓦?沙尔尼耶为了购得“从地中海到大西洋”展厅内的重器、具有喷水功能的11-13世纪西班牙或意大利南部的“马烈莎狮兽铜像”，耗费了三年时间与原私人收藏家进行价格的协商。
从这个意义上而言，在纽约佳士得拍卖中以4.5亿美金竞得列奥纳多?达?芬奇的作品“救世主”，更似是阿布扎比文化旅游部作为主管部门，斥重金送给阿布扎比卢浮宫的礼物。对于本次购藏，法国卢浮宫方面的策展人让?马丁内兹与让?富朗索瓦?沙尔尼耶均避而不谈。或许由于这幅作品之前存在的种种争议和所经历的深度修复，两位法国卢浮宫的专家并未直接参与其购藏的决策。2018年，这幅作品将现身于阿布扎比卢浮宫常设展的七号展厅：“从不同视角看世界”，与目前巴黎卢浮宫借展的达?芬奇肖像画“美丽的费隆妮叶夫人”并列展出。
可以预见的是，阿布扎比卢浮宫的盛大开幕和达?芬奇“救世主”的高调购藏把该博物馆推向了全球艺术市场关注的中心，其今后文物及艺术品的收藏工作将面临更大的价格协商挑战。
文化旅游与经济远景规划
早在十多年前，阿布扎比政府就已经意识到其经济发展对于能源行业的过度依赖。2008年11月，阿布扎比政府在参考挪威、爱尔兰和新西兰的经济发展模式后，公布《阿布扎比2030经济远景规划》。按照这一规划，阿布扎比将于2028年之前充分实现产业多元化，2030年以前，非石油行业对GDP的贡献将超过石油行业，达到64%。旅游业将成为阿布扎比未来经济发展的引擎之一，萨迪亚特岛文化区及其世界级博物馆群也在《2030经济远景规划》中被特别提及：“阿布扎比已经投入了大量资金，扩大和升级重要的文化与旅游项目，包括萨迪亚特岛文化区的世界著名博物馆群以及文化和教育机构。”“ 酋长国通过大规模资金和能源的投入，确保阿布扎比成为世界上最吸引高端旅游者的地区之一，同时为酋长国永久居民提供新的设施和休闲活动。”
谈到阿布扎比政府以文化旅游带动GDP多元化发展的策略，不能不让人联想到海湾地区另一个石油大国卡塔尔所施行的类似战略。无独有偶，2008年10月，卡塔尔政府公布了《2030国家远景规划》。此规划的目标之一是：“（令卡塔尔）在文化、智力活动和科学研究中扮演重要的国际角色。”“在本国及国际培养宽容精神，建设性对话和开放精神。”与阿布扎比政府所不同，卡塔尔政府的远景规划并未列出具体的目标、考核标准和路线图。而卡塔尔政府所领导的卡塔尔博物馆管理局也曾重金投入一系列博物馆的建设，并一度成为全球艺术市场最大的收藏家，据报道，仅2013年一年，该机构的艺术品购藏花费就高达十亿美元。2012年，卡塔尔博物馆管理局以2.5亿美元购藏了保罗?塞尚（PaulCezanne）的作品“玩纸牌的人”，2015年以3亿美元购藏了高更的油画作品“你何时出嫁？”，两项交易均以私人洽购的方式达成，卡塔尔博物馆管理局也并未就此进行公开的确认。
相比之下，视卡塔尔为主要竞争对手的阿布扎比政府似乎更富有全球化战略的野心，艺术品的购藏行为也更加高调。《阿布扎比2030经济远景规划》中指出：“实现这些雄伟目标将进一步巩固并提升阿布扎比的国际地位。通过增强阿布扎比的竞争力，酋长国将成为国际舞台闪光的榜样。”
阿布扎比政府在世界文化版图上的长远布局会将其引向何方？可能还得再过十年才能看到答案。
*转自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
原标题：阿布扎比卢浮宫：野心与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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