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家驹卡夫卡的体重-镜中之人

彭家驹卡夫卡的体重-镜中之人

彭家驹
一个困扰卡夫卡的问题，就是他的体重。
他的过轻体重，成了他自卑的来源。小时候，他和父亲一起去游泳馆，面对父亲天神般的身材，卡夫卡为自己的瘦弱而羞愧不已。
在他写给女友密伦娜的情书中，他多次提到令人沮丧的体重。最好的状况是55公斤，最低时只有50公斤多一点儿。想一想他182cm的身高，这个体重真是令人为他担忧不已。
可是，他仍然不愿意吃肉，他吃了许多年的素食。为了治疗他的肺结核，所在疗养院的医生开出了他必须要吃牛肉的食谱，令他十分的沮丧。因为这有违他的初衷。
这些都是卡夫卡《致密伦娜情书》中的内容。在信中，他提到自己习惯深夜写作，他曾在在一间之间完成短篇小说《判决》，这也成为作家本人创作的所有小说中最喜欢的一篇，或许是这本早期小说的完成让他能够相信自己可能具备的力量（即使是表现软弱的力量）。而他本人是那样的“害羞、胆怯、懦弱和善良“，这是卡夫卡相知最深的女友密伦娜对他的评价。
他认识密伦娜的时候已经37岁，而密伦娜是一个25岁的年青姑娘，一位因为翻译他的作品而彼此的惺惺相惜者。一样的病弱、一样的贫困，最为困难的时期，密伦娜甚至要去火车站台帮旅客拎行李来挣些钱买饱腹的食物。
卡夫卡的肺结核日渐严重，密伦娜也出现吐血的症状，可卡夫卡似乎并不太为自己的身体担心，他用调侃的话描述自己连续几年发生的越来越严重的吐血症状。却十分关心密伦娜的健康，让她一定要及时看医生，吃有营养的食物，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为此他寄钱给她。
他早已经明白，自己的病难以痊愈，而他的健康状况使他的爱情难以完成，与结婚生子、成立家庭这样的世俗任务似乎显得更加相距甚远。他也许会质疑过自己是否具备爱一个人的前提。在这一段爱情当中，他还是一段婚姻关系的闯入者，虽然是一个迹近破裂的婚姻关系。他仍然有他的道德负累。在对密伦娜的爱情当中，他甚至将自己比拟成一只老鼠，一只总在别人家的客厅地毯上匆匆溜过的老鼠，而这只老鼠在一整年当中也只被允许从地毯上溜过一回。
我想过，如果卡夫卡是健康的、是健壮的，又该如何？他或许有更多有勇气来面对这个令他精疲力尽的世界吧。

写过《不安之书》的佩索阿，身体同样不好。因为肝病在48岁的时候病逝。我相信他的健康状况也影响了他的思想和文风。他的文章固然是好，可如果一整看下来，总有些令人疲倦与衰弱之感。这是从作者本人直接传送过来的疲倦与衰弱。
许多人都为自己的肉身所困扰。比如张爱玲为自己的又高又瘦，到如今这个时代，倒应该是她的优势吧，或者她也是一个谦虚的人。从来不设定自己的优势，只将自己的缺点来折磨自己。
总体而言，这世界上有两种人，有一种是过于自信；要么是另一种是过于自卑。
过于自信的人，总觉得万物皆备于我，他为自己的存在、为自己取得的成就沾沾自喜，从来没有疑惑过。当然，这也许也是一种生存策略，隐藏起自己的软弱本质，来面对坚硬的世界。
自卑的人生活得更为不易。他们明白自己的软弱，在命运和别人还未打击他们之前，他们已经自觉不堪一击。不过，即使明白自己的软弱，暴露自己的软弱，如卡夫卡、佩索阿这样的作家，他们仍是“用利斧劈开冰封的深海”，观察和反思过这整个世界和自我。他们有他们的胜利，他们是代表弱者所取得的胜利。
（图片：选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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